李璘

＊本文发生时间是第十赛季的某一天。

最开始是在讨论冠军得主，说着说着就开始聊历届夺冠的战队，大家虽然都是外行，但对比赛方面的事充满了表达欲。路人甲说，操作好是最要紧的，你看历代神级选手，叶修、王杰希、周泽楷，哪个不是操作上甩出别人一大截。路人乙说，我却觉得战术才是比较要紧的，叶修、喻文州、张新杰，哪个不是多智近妖的心脏？王杰希和江波涛虽然不在战术大师之列，却照样是心眼子多的典范。路人甲立刻反驳，肖时钦战术那么厉害，拿过冠军了吗？还不是因为雷霆的队员操作都不行。

这时路人丙出来打圆场，他说你们不要吵了，要辩证地看待问题，操作和战术结合得好才是夺冠的关键。周泽楷确实操作强悍，但他也是在江波涛来轮回之后拿的冠军，说明团队里有一个心眼子多的还是很有必要的嘛。

路人甲立刻抬杠：江波涛那套算什么战术，他明明只是翻译周泽楷的话而已。

说者无心，听者有意。路人甲乙丙在馄饨店三尺的小木桌旁高谈阔论，却不知道被他们谈论的人正坐在他们身后一米远的地方，抱着一碗虾仁馄饨吸溜吸溜。队里放了一天假，周泽楷很想念上高中时学校门口的小馄饨，于是他戴好帽子口罩，穿上男大标配的白T短裤球鞋，自己开车来到了心心念念的馄饨店。

这家店面不大，周泽楷坐在角落的阴影里埋头苦吃，路人甲乙丙的声音清晰地进了他的耳朵。其实这三人讨论的话题在论坛已经是老生常谈，观众们的闲言碎语不会影响到身在局中的选手，周泽楷知道，江波涛虽然资历尚浅，还时常隐没在枪王的光环之下，但轮回能拿到两冠，绝对不只是因为江波涛会翻译他的话。

周泽楷真的很喜欢江波涛，听到别人用片面的看法解读他，心中有些不忿。他当然不会冲上去跟路人争辩，但他已经在心里列好了论据。江波涛不是只和周泽楷合得来，实际上他是个很有社交天赋的人，刚到轮回的第三天连看门大爷都说这孩子人真好；江波涛不是只会解读周泽楷的指令，在赛场上他会关注每一个队友和对手，全面分析局势才能引导团队走向胜利；江波涛在新闻发布会上不是只会当周泽楷的翻译官，他回答每个问题时都有自己的考量，不会被记者的话术难住，也不会只打太极说废话……

不对，周泽楷突然停止了思考，越想越不对。

江波涛是一名优秀的职业选手，他有着过人的操作技术和优秀的战术素养。最重要的是，他很懂周泽楷，这也是大众认为的轮回能够两连冠的关键原因。能和周泽楷这种究极社恐自闭人愉快又深刻地交流，要么是他们有别人都无法理解的共同语言，要么就是江波涛的社交能力已经强悍到了超凡绝伦的程度。

其实路人丙说得对，要辩证地看待问题，最有可能的是江波涛既和周泽楷很合得来、也有很强的社交能力。如果是一位普通的轮回队长，他思考到这一步就已经得到结论了。但周泽楷不一样，他突然想知道这两种因素的占比如何，究竟是哪个原因占了上风。周泽楷不是一位普通的轮回队长，他很喜欢目前的轮回副队长，是想和他谈恋爱啵嘴的那种喜欢。

其实相处了两年多，周泽楷一直有种隐约的感觉，江波涛对他和对别人不太一样。江波涛是一位待人接物非常热情真诚的选手，每个队友都和他关系不错，但周泽楷和他格外不错。这其中不乏周泽楷因为喜欢他而主动的成分，但江波涛自己的态度也很重要。如果是普通的轮回队长，此刻只会心无杂念地感慨队内氛围真好，但是周泽楷不一样，他想证实那个飘忽不定的感觉是否真实存在。

周泽楷心脏中的小鹿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跑出来了，他必须确认是否有草地存在，才能放心地任由小鹿去奔跑。

人们不推崇语言的巨人、行动的矮子，周泽楷正好相反，他是语言的矮子、行动的巨人。假期结束回基地的那一天，他开始格外留意江波涛与所有人的互动，着重比较他对自己和对其他人的区别。

正式训练开始的前一天晚上，轮回全员都回到了基地。紧张辛苦的训练前一晚，惯常是所有人要外出聚餐慰藉自己的，地点是基地附近的一家火锅店。因为他们经常去那里吃饭，那家店被粉丝们戏称为“轮回第二食堂”。

照例是鸳鸯锅，川渝人孙翔对锅底很不满，这个重辣牛油锅在他们老家只能算微辣。但即便是孙翔不放在眼里的辣度，周泽楷也不太能接受。今天他偷偷尝辣锅里的鸭肠，一口两口还觉得鲜香脆爽，第三口时那个辣劲儿就上来了，他红着脸表情像是要哭，其他人都看着他笑，江波涛也笑，但他一边笑一边拧开一瓶豆奶递给周泽楷。

孙翔轻蔑地评价：“你们在吃辣方面都弱爆了。”

同是本地人的杜明不信邪：“真有那么辣吗？我感觉闻起来也不呛啊。”

于是大家开始怂恿杜明：“你试试，试试不就知道了吗。”

“一个微辣锅底而已，真没什么好怕的，是队长太弱了，小明你说是不是？”孙翔也在旁边拱火。

于是杜明夹起一片浸在辣锅里的油麦菜，菜叶的每一个褶皱缝隙都包藏着红油，第一口咬下去他就掐着嗓子咳嗽起来。刚刚看周泽楷笑话的这群人笑得更大声了，江波涛并未完全丧失良心，他提醒杜明：“你快喝一口豆奶润润嗓子。”

没有亲手给他拧开，周泽楷在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个细节。

收假回来的隔天早上，网瘾少年们的作息调整得不太好，清晨的阳光照着他们像是照在了吸血鬼身上，训练室里的不时传来一两阵痛苦的低吟。枯燥的基础训练做多了就会犯困，周泽楷有点沮丧，困意已经影响到了他操作的精确度。好在技术部的工作人员及时下凡拯救队长，捎带着也救赎了一下孙翔——为了双一组合在赛场上配合得更好，技术部需要对一枪穿云和一叶之秋的银武做一点改进，所以请账号卡的主人共同去商议思路。

从座位上离开时，周泽楷装作不经意扫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江波涛。江副队精神饱满，面貌阳光，与训练室里死气沉沉的大家格格不入。这个样子不愧是周泽楷最信任的好副队，一看就很靠谱。

对于每一个热爱荣耀的玩家来说，账号卡的重要程度堪比配偶，他们对配偶身上的变动格外重视。孙翔坚持却邪的部分属性不能改，情绪激动得差点要跟技术部的人干起来。周泽楷对账号卡虽没有那种对配偶般的狂热，但在荒火和碎霜上也有自己的坚持，所以他消极应对讨论，时不时就陷入沉默。

从技术部出来时已经到了中午的饭点，周泽楷疲惫地长叹一口气，准备稍后用食物去治疗心累。他看见江波涛出现在技术部门口，眼睛一下就亮了。孙翔的情绪还没走出刚才的争论，嘴里念叨着“怎么能这样对一叶之秋”“怎么能这样对却邪”之类的话，一脸中二少年的不服气。

“小周，翔翔，怎么你俩看着都不太高兴的样子？”江波涛问他们。

周泽楷无奈地摇头：“谈不拢。”

江波涛向他走近，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没事，以后还能慢慢谈，这会儿先去吃饭吧。”

两人勾肩搭背准备向食堂走去，临走前江波涛对孙翔说：“翔翔，别烦心了，吃饭去。”

“小周，今天我想试试那个核桃仁炒肉。”

“好吃，你会喜欢。“

“榨菜肉丝汤我总觉得味道怪怪的。”

“早饭剩了榨菜，他们拿来做汤。”

只是几句琐碎的闲话，但是两人并肩走在去食堂的路上，午间微风柔和，周泽楷觉得舒心了很多。

又是一轮常规赛，之前轮回一直保持着全胜的战绩，这次被打破了金身。论坛微博在开分锅大会，观众们细数每一个环节是谁犯病丢了比分，赛后发布会提问其实还算温和，但选手们被禁止上网。轮回本赛季的积分十分可观，大家对失败虽有遗憾，但心态没受太大影响。晚上他们还和打败他们的队伍聚餐，饭桌上相谈甚欢，气氛轻松。江波涛还是在场最会社交的人，他的话不算多，但总是说得恰到好处，每个选手都能和他聊上几句。

周泽楷觉得赛后江波涛状态有点不对，他们在一起打了两年多比赛，他很清楚这种状态不对不是因为输了比赛。吃饭时两队都很开心，反倒不适合提这样的话题，回到酒店后周泽楷才准备去问。江波涛的房间就在他对面，他敲门的手还没抬起来，那扇门自己打开了。

“小周，我正准备去找你来着。”江波涛有点意外，但更多的是开心。他应该刚用凉水洗了脸，额发湿漉漉的，侧脸上也有水珠滑下。

周泽楷看出来他脸色不好，关切地问：“你不舒服吗？”

江波涛苦笑了一下，周泽楷很少见他这样：“情况有点复杂，进来说吧。”

一条充满污言秽语的短信，字里行间都是指责江波涛今天在赛场上的表现，就差把他家户口本撕得只剩一页了。周泽楷刚看了半句就被激起了火。他又气又急，生气于这个人不分青红皂白把错误强加在江波涛身上，着急的是他的私人电话号码居然被泄露了。

轮回有周泽楷这样外貌出众的选手，俱乐部在运营管理方面向娱乐圈取过经，却也把娱乐圈的不良风气带到了电竞圈。私生粉偷偷默默想潜入基地的事他们已经遇到过几回，这次是选手私人号码流出，这么发展下去真不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。

“小周你别生气，我跟经理说了这件事，应该是咱们有些工作人员卖的号码，我让他好好查清楚是谁干这种丧良心的事。”周泽楷一个眼神，江波涛就知道他气得要炸了，赶忙握住他的手安慰道。

“不用哄我。”周泽楷却说，“被骂的是你。”

周泽楷难得生气一次，表情神态意外的有些可爱，江波涛多看了他几眼，心情慢慢变好了。

“本来是打算去找你，想让你哄哄我的。”江波涛微笑着说。

“可以哄，现在就行。”周泽楷认真地看着他，“要抱吗？”

抱住周泽楷，就像抱住一只毛发柔软的大型犬，江波涛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只小动物，可能是猫，但是他的很多粉丝都在狐狸塑他。狐狸也不错，和大狗狗一样都是犬科。拥抱的姿势看不见彼此的脸，江波涛完全放松下来，把比赛失败后的疲惫、收到恶意短信时的愤怒和惊慌都汇聚成一声很长的叹息。

周泽楷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，他们对彼此的特殊对待是双向的。江波涛在所有人面前都能维持风度，镇定自若地布局规划，面带微笑地应对每一个刁难的问题。他做事周到，却并非滴水不漏，那样就活得太累了，至少在周泽楷面前，他可以放松的展示自己不那么强大的一面。

在之前的两个赛季中，轮回的正副队长已经有过很多次拥抱，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适合告白。

是时候了，周泽楷很自然地问出那句：“你要和我交往吗？”

回应他的是一声闷闷的“嗯”，拥抱的力量丝毫没有减轻，他们就这样抱着，不约而同地想：和喜欢的人肢体接触果然是最佳疗愈方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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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一对让我动心的cp都有种非他不可的独一无二感，这篇就是想写周江的这种感觉，他们可以是其他人的可行解，但一定是彼此的最优解（上学期搞优化算法用的名词，字面意思理解就好）。